青白髮色的少年一手拽著一個從遠處飛了過來,顯然庫里是挑了棧岩比較安全的那一面,讓騙人布和戈其找到自己的翅膀。而不負所托地,這兩個人都擁有了它們。
騙人布棕色的骨翼和戈其的灰色骨翼帶著幾分有氣無力地垂在背後,都是魔族的骨翼。這兩雙翅膀雖然比不得索隆的霸氣狂放,卻自有一種坦然大氣的味道。在崖下等候的兩人想起先前庫里的解釋,知道這樣的翅膀其實沒有很强大的力量,所以這件事不點破也罷。
重要的是他們算是有所突破,肯定了自己,這就足够了。
一行四人,就只有香吉士得到了神族的羽翼,這件事情自然引起兩人的關注。戈其和騙人布都圍著金髮男人的羽翼觀看良久,嘖嘖稱奇,不過這兩個人伸向淡金羽翼的爪子卻在半空就被青白髮色的少年給拍了回去。
「這很不禮貌的誒。不要隨意動別人的翅膀。」庫里皺一皺眉。許是看見這樣難得一見的純正羽翼,連他都起了珍惜的心。要知道若是在原來,別人怎樣動手動腳他也是不會在意的。
嘖……。庫里想了想,該不會是自己真的喜歡上香吉士了吧。
「咳,我只是看實在太漂亮了嘛~」長鼻子狙擊手乾咳一聲連忙辯解。
「是啊,這樣漂亮純正的顔色,就是在神族中也是難得一見的。」庫里眯起眼睛打量著香吉士的背後。
會長出怎樣的翅膀,與個人因素是有直接關聯的,而非取决於尤萊糖。因爲人都是會變的,所以當人心變化的時候,雙翼往往隨之變化;儘管神族和魔族的屬性是不可能變了,但翅膀的質量仍可能有所更改。所以庫里見到怎樣霸氣漂亮的翼展都不會覺得嫉妒或羡慕,只要他能變强,總有一天也會擁有毫不遜色的骨翼。
「誒?爲什麽?」戈其隨口問了一句。
「啊這個,因爲翅膀的顔色很多,你們也看到啦,你們四個的翅膀都沒有一樣的顔色。」這就叫偷換概念了,其實這狡黠的小鬼根本就沒有回答那個問題。預料中,戈其沒再追著問下去。庫里抬頭看一眼天色,不禁咋舌,「哎呀,天都要黑了,我現在去準備一下,一會兒回來給你們抓魚,今晚咱們就吃烤魚吧。讓你們嘗嘗莫撒錫島的特産,也嘗嘗我的手藝吧!」
「嘿,」長鼻子狙擊手眉花眼笑地拍一拍身邊的金髮男人,「庫里,你小瞧人了是不?我告訴你吧,這位可是我們紅海鼎鼎大名的海上廚師,超一流的料理人香吉士。只要你嘗過他的料理包管你這輩子都忘不掉,不管你能活上幾百幾千年!」
綠髮男人啞然失笑。只聽騙人布說到紅海這兩個字就像說自己老家一般的語氣,就知道他已經跟庫里打成一片了。而且長鼻子狙擊手說的不錯,雖然索隆自己幾乎沒稱讚過那人的料理,但也知道那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戈其對狙擊手的話連連點頭稱是,金髮男人的廚藝在他眼中就是神來之作。他看著金髮男人,眼中射出熱烈而崇拜的光芒。「我還要繼續跟香吉士先生學習廚藝呢!」
「哦。」金髮的廚師淡淡應了一聲,從菸盒中撿出一支來叼進嘴裡。沒有火,他只是這樣叼著,雙手插在口袋裡,身後淡金羽翼微微攏起,爲他的身形勾起一道淡淡金線。
索隆瞥見那人嘴角淺淺笑意,知道准是因為又能見到新奇食材了,所以這傢伙才會這樣開心。他眼前自然浮現出在無數個島上停留的時候,廚師每每見到各式特殊食材的欣喜表情。包含了滿足和躍躍欲試的笑容,明亮又引人。
他曾經想,那傢伙這樣就很開心了嘛?
頭頂心的水霧中驀地傳來巨翅拍打的聲音。有了被襲的經歷,索隆和香吉士立時警覺起來,一個伸手覆上刀柄,另一個微微屈膝,第一時間馬上做好了戰鬥準備。兩雙眸子光芒暗凜,這次可不會因爲身在空中而吃虧了。
少年輕抖雙翼,飛到他們頭頂連連擺手。「不要緊張,是鱗啊。」
在巨翅掀起的氣流中,一個黑影順著山崖飛撲而下。棕黑色的翼展,邪戾精神的金瞳,果然是鱗回來了。
索隆和香吉士都露出關注的神色,畢竟剛剛在不久前,毫不誇張地可說是鱗救下了香吉士。剩下兩個人並不知道這件事情,只站在地上連聲讚嘆庫里的耳朵好靈。少年低頭報之一笑,這樣的聲音他都聽了多少年了,怎還可能聽錯。
庫里轉身迎上去,在空中親昵地拍了拍獅鷲獸的頸側。「嘿,我回去拿抓魚的東西,你就留在這裡,負責他們的安全。」
很好,少年心說,至少這樣粗略看過一遍,沒有見到什麽明顯的傷口。先前這傢伙帶著滿身傷回來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總是弄得他幾乎要瘋掉。不過隨著鱗越長越大,那樣的情况也越來越少了。他看了看下面圍繞各自的翅膀重新開始交談的四個人,再對牠囑咐一遍,振動雙翼,向崖頂自己的家飛去。
空中的巨獸攏了攏雙翼,輕巧落在四個人身邊。難以想像這麽龐大的身軀會有這般靈巧的動作。不久前還被他們視作敵人的獅鷲獸,突然一下子就成了朋友,真的感到親切了不少。
鱗的注意力始終在索隆和香吉士身上,當然那兩人翅膀出衆的因素占了不少,不過這也不是主要原因。是什麽呢……直覺嗎?鱗眨了眨眼睛,打量著離牠稍遠的兩個人,一個是滿不在乎,另一個則落落大方的悠閒姿態。
總覺得很像呢。金髮的,和當初的那個少年。
明明是紅海人……怎會這麽巧的?
……嘛,其實這個人類本與我沒有什麽關聯的吧。
在牠腦海中不知不覺出現一些模糊的場景。而在那些一閃而過猶如走馬燈般的過眼雲煙中,有一個詞,甫一出現,就像是擊中牠心臟般地清晰刻骨。
──最自由的。
晃神間,香吉士已經抬腳向牠走來。金髮男人向面前的獅鷲獸伸出手來,卻又沒有真的去觸到牠。似乎是想起什麽,他的手在空中停滯不前。叼著菸的嘴角勾起,海色湛藍的眸中濛濛然映出獅鷲獸漂亮的羽簇。
他有一瞬的失神。不知道爲什麽,剛才就好像……知道牠一定會來一樣,非常奇怪而且盲目的相信。另一方面,香吉士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他清楚知道自己的掙扎,知道翅膀就快要出現了……,他清楚一旦有了翅膀就能避開原本避無可避的襲擊。
他也同樣清楚綠髮男人的急怒……是爲了什麽。
巨獸金色的瞳毫不退讓地盯著這個人,盯著他的手。許久,輕輕低頭將尖利的喙遞進那只伸向牠出的手。有模糊難言的感覺在心底某個地方被逐寸喚醒。
金髮男人笑起來,柔軟的髮有光輝明亮蕩漾。
「鱗。」
獅鷲獸平靜地看進他的眼睛。金色的髮,海藍的眸,彎曲的眉。那人掌心的溫度從喙上傳來,出奇的安定溫暖。美妙的感覺讓牠戀棧難去。
牠覺得自己簡直是著了魔。
若是他再向自己這樣伸出手,只怕折翼沉沙也再難抵抗這樣的溫度。
金髮男人看著自己面前的巨獸,刃般鋒銳的眼神絲絲溫和蔓延。牠的喙遞到自己掌心,微微摩挲,堅實卻不失溫柔。方才自己伸手出去的時候,那個場景,和曾經的某個夢境相互重疊。恍惚間有奇怪的熟悉感,一閃即逝,似乎是被腦袋裡一陣的亂迷惑了動作,所以手伸了一半就停在了半空。
然後他還在思索,漂亮的喙已輕輕尋上自己的掌心。
那樣小心翼翼。
獅鷲獸光滑如玉的利喙放進掌心的畫面是如此熟悉,好像刹那間連通了某個時段的一場回憶。香吉士咬著香菸怔楞在那裡,試圖在腦海中捉住剛才一瞬的場景。可他越是想抓住,那個畫面就越像滑不留手的魚,從思索的縫隙間輕靈迅即地溜走。他絞盡腦汁,卻始終想不起任何內容。
到底…是什麽呢?又是爲什麽呢?
「喔,香吉士,這傢伙好像你的寵物誒……!」騙人布捏起下巴,站在一旁隨口評論。確實,鱗這樣的姿勢看起來一副相當乖巧受教的樣子。
戈其一臉欽佩地看著香吉士。但話說回來,不管這傢伙是對索隆低頭也好,對香吉士親近也罷,他都覺得十分自然。在他心中,如果這只巨獸肯向別人示好,那一定該是對索隆和香吉士。
毋庸置疑。
而站得最遠的綠髮男人看著眼前的景象,幾乎不能挪開自己的目光。那個人本身就已經够吸引他的注意了,現在還要加上一隻漂亮霸氣的獅鷲獸。他不否認,看著鱗對自己低頭的時候覺得是如此的理所當然;然而看見牠親近那個廚子的時候,就覺得……多少有些奇怪……。
明明那個傢伙並沒做出過什麽令牠心生親近的事情吧。
「看你們關係這麽好我就安心啦!」輕快的聲音從頭上傳來。
幾個人向上望去。背負藍青骨翼的少年撲打雙翼折了回來,他腰上栓著掛在洞壁上那柄細銀鐮刀,還有一個布口袋不知道裝了些什麽,左手抓著一小塊晶石向他們揮動。那是另一塊小得多的曼吉地水晶,在他手中散發微白的光。
「等天色再黑一點,我就去抓魚~介紹一下,今天的主餐是格拉森魚。雖然在我們這裡很常見,但是紅海應該是沒有的。」
香吉士立即揚了揚眉梢,海藍的眸有神采星點飛揚。看見新奇的食材就欣喜不已,這是他身爲一流廚師,一直以來都無法抵制的誘惑。
離天黑還有段時間,庫里領著衆人伐木砍柴,在湖邊架起一個巨大的篝火。等到木架搭完,天色也已經暗了下來。在騙人布吵吵嚷嚷著喊我們來開Party吧的聲音中,金髮男人終於凑到火邊點起了菸。呼出一口久違的菸霧,看著淺淡白色升騰,他覺得自己之前真的真的是離尼古丁太遙遠了。
幾個人都已經學會將翅膀收起來攏在身後,不似先前一定要張牙舞爪地占據很大一片空間。鱗臥在不遠的樹叢間,閉著眼睛安心地打盹。
「這也是那種水晶嗎?」香吉士見庫里手中透出隱隱白色的光芒,記起先前嵌在洞窟頂上的巨大水晶,似乎是同樣的東西。
庫里很大方地把水晶塞到金髮男人手裡。
「嗯,曼吉地水晶。曼吉地是一個地名,因爲很特殊的環境才會出産這種發光的晶石。」少年說到這裡,笑起來,露出尖尖的犬齒,那雙深深綠色的眸子映出篝火的光芒,「如果你喜歡,我可以弄個來給你?」
金髮男人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少年的話。白色的晶石被香吉士握在掌中,有同樣淡色熒熒的光,細微卻長長久久。他覺得,幻彩晶與支相比,大概也是毫不遜色。
綠髮男人找一塊大石靠了,坐在不遠處看著其他的人,三把刀就靠在身旁。戈其和長鼻子在一邊自娛自樂地唱唱跳跳,而香吉士有一句沒一句地在跟庫里聊天。金紅色的火光烈烈映在那個金髮男人攏起的羽翼上,勾出一道奇妙難言的輪廓。淡淡菸氣聚集,在火光中冉冉消散,一時朦朧起來,他看不清那人的側臉。
篝火劈啪作響,他聽不見那兩個人的談話,只能看到金髮男人略約是笑起來,伸手按在面前矮他一頭的少年頭頂上揉了幾把。帶著一點寵溺的性質。
動作……是永遠一眼就可以辨認出來的灑脫。
總錯不過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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