雛∞藏室

[九]

　　索隆低下頭端詳手中的晶石，熒熒綠色無形瀰散，被他看了幾眼就收進口袋。而走在前面的那人，手持燭火傍著淡金色澤的晶石光芒，步調不快不慢。就算那人說了跟不上也不會再管，但在這通徹漆黑的甬道裏，那人身上有唯一的光芒，自己又有什麽辦法不跟隨呢。

　　……無法不跟隨。

　　踏出雲屋那扇大門的時候，天都已經濛濛亮了。金髮男人將幻彩晶珍而重之地收進衣袋，又檢查了一下，鑰匙還在。也該回去了。

　　回到村落的話，天也差不多亮了，那麽，就要去找安普勒村長還鑰匙，順便問問那個洞是怎麽回事；反正中午才起航，在那之前回船上便是。香吉士如此這般地想著，隨手摸出一根菸來。隨著裊裊白菸騰起，金髮男人在地上輕輕磕了一下鞋尖，繼續向前走去。

　　這是在島上看到的最後一次朝陽。

　　身畔高落的樹叢在淡金色的光芒中漸漸顯露出柔和的粉色，有大片葉子順著風向舞落而下，在叢林中降一場櫻色的巨雨。香吉士攤開手掌，一片葉子剛好墜入他掌心。金髮男人舒展了眉睫，微微傾斜手掌，任它輕巧落下地面，斜斜是風的軌跡。索隆走在他身邊，看著他一舉一動，看著他神色溫柔動作輕緩。

　　不是沒見過他這般神情的時候，只是每次見到，都會覺得很珍貴。很珍貴。

　　天色漸亮，兩個人也漸漸走出叢林，回到修葺整齊的街道。敲開村長的屋門，已經早起收拾停當的安普勒將兩個人迎進屋裏。他剛開口問一句幻彩晶的事情，金髮男人就開門見山地問那雲屋是不是有什麽古怪。

　　「哦，我知道，你們應該是會見到一些幻象的。」

　　「幻象？」

　　「是這樣的。幻彩晶是一種很神奇的晶石，其實它有很微量的放射性，當然了，這樣一小塊是不會有任何副作用的。不過雲屋可是幻彩晶的礦洞啊，所以裏面的放射性會强很多，强到可能引起某些幻覺。通常，都會遇到一些跟自己內心有關的事情。很多人就被幻象迷惑，找不到贊多湖，也就得不到幻彩晶。」

　　「原來如此……」金髮男人語調輕輕，「是致幻性的……所以綠藻的問題很可能是幻覺再加上鬼徹本身的力量……」他不由想起利器相擊的金鐵聲，「那已經是超越幻覺的範疇了吧。」

　　簡直，就像是真實存在的敵人，攻勢淩厲。

　　還有啊，你這傢伙到底有多想跟人打架啊！

　　索隆正漫不經心地撫過鬼徹的刀柄，心道，果然還是有戾氣，不愧是妖刀啊。不過，總有一天，我會要你真正收心歸順於我。香吉士側目間，忽然就見那人壓下眉睫邪笑，霸道迫人。

　　是最强者應有的表情。

　　「那麽，小香吉士，如果這位劍士先生是感覺到在與人打鬥，那你遇到了什麽？」安普勒話鋒一轉忽然問向金髮男人。

　　「誒？我？」金髮男人立時想起娜美小姐問自己的問題，那個逼迫自己不能不回答，又不能回答的問題，「我……見到了娜美小姐……她要我拆了礦洞給她搬回去，我正在爲難就被這只綠藻叫回去了。」

　　先在心裏向娜美女神跪地一萬次謝罪。

　　再所以說，其實那個問題是來自於自己的內心嘛。

　　那我這樣拼命想弄清楚那件事……是爲了什麽。

　　綠髮男人盯住香吉士一臉歉笑的表情，在心底駁回他的話。

　　不對。

　　他在香吉士離開之後，本來是打算直接睡到那人出來的，可誰知在這鬼地方怎麽都難以入眠。煩躁地切了一聲，抓一把腦袋，索隆抄起自己的刀就向那條岔路走去。而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可能走差方向。

　　然後，就遠遠聽見金髮男人的聲音從礦洞深處傳來，一如既往地高聲讚美著娜美。他繼續向前，不太遠了。盡頭的聲音嘎然而止，那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接著，用一種接近於告白的聲音，與他脫口而出的讚美詩截然不同的，心臟都要停跳一般，生澀而艱難地說。　　

　　『你是我的女神，娜美小姐。』

　　綠髮男人的脚步不自知地加快。

　　再然後，沒有聽到金髮男人再說任何話，索隆拐過最後一個彎道，直接走了過去告訴他，根本就沒人在。那人在聽見自己聲音的一瞬間，是幾乎被驚嚇了一跳的。那種分明做錯事的心虛表情，就這樣直直落入自己眼中。

　　才不會是什麽要把晶洞毀了之類的無聊事情。

　　所以說，你是在哪里打算向誰告白啊白痴一個。

　　只是想不明白的是，爲什麽最後廚子拉起自己的手離開的時候，對身後的娜美露出那樣的笑容。

　　　他正牢牢抓住自己的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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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兩個人一起去的話會比較容易一些，因爲一旦某個人被迷惑了，另外那個人可以帶他回來。」

　　因爲是朋友，所以讓你們一起去。

　　安普勒告訴他們，幻彩晶是一種很奇特的晶石，儘管自身可以發出很多種顔色的光綫，可一旦接觸到人類，就只能根據那個人的特性變幻成兩種顔色。比如她拿起來，就只能是櫻色和金色，深一些淺一些都還是可能的，但再不會發出其他顔色的光芒。

　　於是那兩個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手中的晶石上。索隆手中的螢綠，和香吉士手中的淡金。安普勒從綠髮男人掌心拿過幻彩晶，幾乎就是在那個瞬間，晶石幻作了淺櫻色。

　　「你們想不想知道還有一種是什麽顔色？只要像這樣……」

　　安普勒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金髮男人禮貌地打斷。「村長，抱歉我突然想起，我還有很多食材要帶走呢，現在要立即去打包，不然就來不及了。」香吉士笑著指一指天色，畢竟中午的時候就要開船了。

　　確實如此。東西很多，搬也要好一陣子。於是村長只好點一點頭，將晶石還給索隆。金髮男人盯著那塊晶石在遞到索隆手中霎時轉回綠色，心下了然。他已經知道自己手中的這一塊，或者該叫做，屬於自己的兩種顔色究竟是什麽。當然了，一種就是金色。

　　而另一種……

　　就是當初晶石被綠藻頭拋過來時候，沒有立即變換的那個顔色。

　　不屬於自己的顔色，在被碰到的那個瞬間，是一定會變的。

　　然後他無可避免地想起自己將幻彩晶給那人的時候，幾乎是立刻，就變成綠色的速度。於是他再不遲疑地要求離開。

　　那塊晶石一定要收好，就算其他人根本就沒所察覺。

　　他隱隱覺得，如果再這樣放任下去，總有一天會有什麽……輸到很慘烈。

　　等到兩個人去費裏廣場將食材打好包再運到船上，就已經差不多要開船了。香吉士站在船頭，來送他的村民有很多，伊麗莎白更是哭得形象盡失。在金髮男人反復强調了跟她是好朋友之後才稍稍收斂了眼淚。

　　揚帆，海風從耳際呼嘯而過；終於動身，踏上了返航的旅程。烏娜號上的人已經知道這兩個人其實是認識的，在篝火晚會的時候就知道了，不過倒也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像他們這種經常在固定島嶼間轉悠的商船，在很多島上都有朋友。

　　利用永久指針回到最開始的島嶼，然後再跟著普通的指針前往下一座島嶼，循環往復，中間再利用其他永久指針在幾個特殊的補給島嶼逗留一下稍作補給，這就是這些人的航海方式；而利用各個島嶼之間物品的差價來做生意，則是他們的生存方式。

　　香吉士隨便跟船上的人聊了幾句，就已經大致瞭解到他們的生活。

　　很好，金髮男人暗自思忖，只要回到最上階的島嶼，盡可能地離夏波第群島近一點，就可以自己弄個船回去了。畢竟，有雷利大叔的生命紙在，根本就不需要什麽永久指針。當然，其實最好還是能搭別人的船回去，不管怎樣這裏都是偉大航道，還是不要小看這片海的好。

　　沒有航海士的話，最好不要打獨自行船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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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隆依舊在船側的甲板上坐了打盹。金髮男人也不去管他，反正總會醒的。等到吃飯的時候隨便踢一脚，怎麽都會醒了。

　　香吉士等到桃色島在視野中變得小一些了，就直接轉身去了廚房。有兩個年輕人正在那個船艙裏忙活。這船上有二三十來個人，飯量可是很不小的，做飯的任務還是很重。不過，這些事情在金髮男人眼裏還未算什麽，再多的飯他也不是沒做過，誰教草帽海賊團有一個永遠都喂不飽的船長呢。

　　隨意挽一挽袖子，金髮男人越過中間的桌子，向他們走去。

　　「哦，今天第一天，就由我來效勞吧。」

　　兩個年輕人楞了下，他們沒能相信有人勇敢到說出『讓我來獨自完成所有的事情吧』。那些七零八碎的，在他們眼裏，一個人絕對不可能做完的事情。不過在近半個小時之後，他們就心悅誠服、幾乎淚流滿面地跪倒在地了。兩人都在心底狂呼高叫，『神，神啊！』

　　「怎樣，好吃吧？」金髮男人看著兩個年輕人品嚐飯菜的時候那一臉難以置信，幾乎要把舌頭都吞進肚子的表情，綻開一個得意而暢快的笑。

　　「香吉士先生，快教教我，這道湯是怎麽做的？」

　　「爲什麽這道菜能有這麽回味無窮的口感！是加了什麽調料？」

　　「您能給我們寫一下菜譜嗎？」

　　「喂，廚子，酒。」平平板板的聲音，不用看也知道，是剛剛推門而進的那位劍士。而索隆一踏進廚房就見到一副怎麽看都很詭異的場景。那兩個平日裏負責做飯的小子，都圍在圈圈眉的身邊，簡直都快要對他膜拜下去了。

　　矮個子的戈其見是他進來，不無羡慕地開口。「劍士先生也太好運氣了，能認識香吉士先生，一定吃過很多美味的料理了吧！」

　　「真是幸運呢，要是能早一點認識香吉士先生，我也能做出更好吃的飯了。」瘦瘦高高的維西也不知是激動還是悔過，在一邊伸手抹著眼淚。

　　索隆不免滿頭黑線。

　　喂這是什麽情况？！

　　好吧，儘管不得不說，圈圈眉做的飯確實很好吃……不過也不至於、這般誇張吧？

　　你們到底多沒見過世面啊！

　　金髮男人轉身，從酒櫃隨手拎出一瓶酒來扔給門口的人。反正船長也說了，酒是隨便給他喝的。不過，他的思緒却被戈其和維西的對話吸引了過去。

　　「下一個目的地，就該是那個盛産美味的島了吧？」

　　「嘿嘿，有劍士先生在，這次一定能帶回很多好吃的來！」

　　這兩句只聽得索隆和香吉士不免揚眉。

　　喂這是什麽跟什麽啊……

　　索隆跟那些吃的能有什麽關係啊？提到食物難道不該是身爲廚師的香吉士出馬嗎？

　　這是有邏輯的嗎！

　　不過那兩個傢伙沒管他們的表情，自顧自就說了下去。「啊對了，叫什麽名字來著？波米列島？」

　「白痴，是波音列島啊。」

　　波音列島。在這一片海域中，最出奇美味與危險的島嶼。就在那一片碧藍的海面之上，盛放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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