雛∞藏室

　　「我們要去的曼吉地，就在從這裡前往瑞夫圖的路上。從這裡到瑞夫圖，要經過島上的門。說是門呢，其實是一個直上直下的隧道，直接打通整座島嶼，只要一路向下飛就可以穿越莫撒錫到下面。門的四周有一片暗紅黑色的火湖。」

　　「火湖!?」騙人布打斷庫里的話，難以置信地開口。

　　三人同時想起在鱗背上俯瞰莫撒錫時曾看到過的景象。下方新月形狀的暗綠島嶼上，一片暗紅與黑色交迭混雜。記憶猶新，當時只覺得十分不解；現在想來那大概就是庫里所說的火湖。

　　「沒錯，液態的火。在宗教故事中這就是地獄的懲罰。」青白髮色的少年輕笑一下，「不過在曲神島，這個湖是墮世輪迴的途徑；它就是我提過的麥尼埃湖的一部分。輪迴之路是我們前往瑞夫圖的必經之地，無法通過考驗的人會被認爲沒有進入獄島的資格，跌入湖中重新輪迴。因爲是魔法，所以不可能有反抗的餘地。」

　　「輪迴之路……」念叨著這個名字，索隆微微擰起眉心。

　　「那麽考驗是指什麽呢？」戈其捏起下巴。這個問題很嚴重，他不得不關心。

　　「我們要在湖上走過一座橋，那座橋就是輪迴之路，沿途布滿獄島上各位殿下的雕像。歷届殿下如果願意，可以在輪迴之路上留下一種誘惑或是一道難題，可能是任何你所能够想到的內容。如果經過的人有和殿下産生同樣的共鳴，就會開啓相應的考驗。若是蠱惑，千萬不要理會；若是問題，要答覆得恰如其分。千萬要注意不論是哪一項內容都不可以回頭，向前一直走到這段路結束，才算真的通過。」

　　「如、如果……」騙人布努力鎮定著心中忐忑，「沒有忍住誘惑或者答覆不合那位殿下的心意，都會跌到火湖裡？」

　　「沒錯。」庫里答得輕描淡寫。他已經見過無數次那樣的情景了。那些人帶著從各種誘惑中得到滿足的貪婪神色，到高聲尖叫著跌落，再到試圖扇動翅膀飛回來卻無能爲力的絕望。少年從來都是不屑地冷目，然後繼續向前。沒辦法，沒有資格前往獄島的人啊，不去輪迴還能做什麽呢？他想起一件事，又補充一句，「還有啊，一定要記住，回頭的話也是會跌下去的。」

　　「你說你去過獄島很多次的吧？那你遇見的是怎樣的考驗？」綠髮男人淡淡開口。

　　庫里挑了下眉梢，語氣很不在意。「每次都是『瑪門殿下』，說他給我準備了很多錫安，只要我回過頭就給我。」

　　戈其很好奇地問。「你不是挺愛錢的，沒有受他誘惑？」

　　「笑話，」庫里從鼻子嗤笑一聲，瞇起猫瞳一副十足鄙視的神情，「比起我來，瑪門殿下才是守財奴！他許諾給我的錢，還不够他要我交的去潘地曼尼南的過路費！這是考驗又不是真的要給錢！吝嗇到死吧他！」

　　…………小巫見大巫。幾個人都很無語。

　　這麽看來，庫里帶著腹誹走這輪迴之路還真是相當容易啊……！

　　「順帶一提，我之所以說只能帶你們去四獄島，就是因爲我沒錢帶你們去五獄潘地曼尼南。瑪門殿下專設了人在四獄島的門那裡收過路費……。你們懂的，我可是窮苦人啊……」

　　……………………喂這到底是怎樣的『世界』啊!?

　　「什麽過路費！直接砍過去就好了。」綠髮劍士面不改色地伸手扶上刀柄。身爲海賊，當然不會在乎什麽攔路收費的雜魚。

　　這邊少年迎著風淚流滿面。

　　「老大求你了，你可以回紅海但我還想在這裡過活呢……。要知道是我帶的路……你不會逼我一趟接一趟地輪迴去躲避追殺吧……」沒再繼續發揮下去，庫里突然間清了下嗓子向前飛去，迅速終止了這個話題，「玩笑話就到此爲止吧！我們要加快動作了。」

　　「庫里，」索隆盯著少年的背影，平靜地叫住他，「廚子是不是有危險？」

　　聽見這話，庫里微微頓住身形聳了聳肩，他沒有回頭，聲音帶了點苦澀與無奈。「你也知道他現在是什麽狀態，還需要我說明嗎？」

　　不如你雙目失明試試？

　　……再找人來追殺你下？

　　「那傢伙是不會那麽容易死的。」

　　少年猛地回頭，死死盯住那雙暗猩紅色的眸。每個眼神都昭示著這個男人，在無條件地相信著香吉士。

　　間隔說不出的千里萬里。

　　待心情從莫名的震動中沉靜下來，庫里神色凜然。「快些上路吧，從這裡到門，要走好幾天。以你們……不，以我和鱗的速度，最快也要三四天。」

　　長鼻子狙擊手不無詫異地感歎，怎麼那麼遠？

　　對於這個問題，少年挑了挑眉，給予的回答是……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我說過的吧？是世界啊。

　　足以盛裝整個世界的地方，有多寬廣……？

　　也許會令你明明俯瞰得到邊界，卻始終走不到盡頭。

　　香吉士覺得自己越來越適應這種黑暗中的感覺了。眼睛看不見，耳朵便自然倍加靈敏起來，手上感覺也更敏銳。他曾經想，這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比如此刻，金髮男人叼著菸，正在暗自揣測遠處那兩個傢伙是出於什麽目的才在那悉悉索索。

　　他正拿起兩塊不同的石頭摸索。其中一塊是普通石頭，另一塊是這裡特産的礦石。蘇芳娜已經教過他如何從感覺上分辨這兩種東西；畢竟這裡最盛産的就是礦石，就算眼睛看不見手底下也要百分之百分得出來。小女孩當時一副過來人的語氣告訴他以後還要靠這個吃飯，不學不行。金髮男人苦笑一下，暗自尋思也不知自己還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不過香吉士是不會拒絕淑女的要求的；她執意要教，他也就認真跟著她學。

　　眼下蘇芳娜又跑去找她的朋友們，梅洛哲老太太去了礦區，那個長得像小狗一樣會飛的寵物烏利也跟去了礦區，就只剩了他一個人留在家中。

　　自己應該沒得罪這裡的人吧……

　　那麽就是……梅洛哲老太太得罪了人？嗯、難免難免……不過也該挑她在的時候尋仇吧？

　　那……是沒膽到只有她走了才敢過來搗搗亂？太廢了吧喂？

　　胡思亂想一陣，那邊的兩個傢伙還是沒有露面的意思。香吉士還記得自己不該胡亂生事，搖搖頭站起身來，打算回屋去了。他原本就是坐在門口的臺階上，轉個身回屋不過是兩步的事情；已經待了有些日子，就算看不見也能做得一如常人。

　　就在他背轉身子的同時，那兩個偷窺的傢伙發出了更大的聲音，活像某種動物被踩住了尾巴。金髮男人只是略約詫異了一下卻並不知道，這是那兩個人見識到這對羽翼的顔色後幾乎要嚇到腳軟的吸氣聲。

　　他再次確認了下，左手上的這塊是普通石頭。

　　在關門的前一秒鐘，香吉士順手將石塊一拋，抬腳一記飛踢。飛石挾著子彈般可怖的尖音自那兩人耳畔呼嘯而過，直直砸在遠處的岩壁上。堅硬的岩壁竟然在這塊小石子的撞擊下層層破裂坍塌，聲勢驚人，令人不寒而慄。

　　「這是警告。」金髮男人聲音雲淡風輕，聽在兩人耳中卻像是來自地獄的審判。

　　喂！這哪裡是雙目失明的人啊！

　　拖著長長的慘嚎，兩個偷偷摸摸的傢伙光明正大地落荒而逃，香吉士哼了一聲關上門。

　　還真是莫名其妙啊這叫什麽事。

　　其實那兩個傢伙並不是本地人，只是來收集礦石的，被蘭格特聯絡上要做筆『特殊生意』，事成之後給他們優惠，兩人這才同意。

　　但接下把人推下懸崖的任務是一回事，見到對象生著神族的羽翼又是另一回事了。這樣的顔色，怎麽看都是很有身份的人吧。這兩人雖然想貪個便宜，卻不是白痴。眼下正躲在一邊嘀咕，這要是趕上個在天島很有名的主，不小心落魄在此，一旦出了事回頭查到自己頭上還能不死？爲了每公斤礦石便宜幾耶路，把自己命搭上？幹才有鬼啊！

　　偷偷摸摸回到DustSr，就見到藍髮男人坐在酒館角落，似乎十分得意地等著好消息。一見兩人現身，男人揚起酒杯；待兩人一落座，他就迫不及待地問起。

　　「怎樣，得手了嗎？我就說嘛，一個瞎子能怎麽樣……」

　　這邊還在志得意滿，那邊兩人毫不掩飾地打了個寒顫。「任務取消，這單生意我們不接了。」

　　「哈？是價格有不合理的地方嗎？我可以再給你們打折扣，再便宜你們二十耶路怎麽樣？」

　　「沒可能了。另請高明吧。」折扣什麽的，哪比得上性命!?看那人的語氣，控制那顆小石子實在是輕而易舉。倘若下回是對準了自己的腦袋，又該如何？

　　「喂那最後的讓步，我減三十如何！」

　　答都不答，就這樣丟下十分莫名的任務發布人蘭格特，兩個受害者飛一般地逃開了。於是在曼吉地，金髮男人的一場危機就這樣過去了。

　　幾天日夜兼程的日子並不好過，特別是，當趕路的人還在不斷地憂心於前路的情況下。最後的這一小段旅途，實在勞頓的鱗被放了假，其他的人在魔族少年的帶領下繼續前行。牠的話，不用擔心，庫里只說等不到人牠自然會離開的。實際上他毫不懷疑鱗會在附近找條秘密通道什麼得再繞去曼吉地；那傢伙一向很擅長做這種事情，能到紅海的路也是牠這樣自作主張找出來的。至於這一回，牠去做什麽就不知道了。自己的警告能有多管用，老實說他也不清楚……。

　　少年在前方帶路，飛越了幽綠色的綿延山巒，遠遠現出一大片望不見盡頭的黑紅色湖泊，這就是火湖麥尼埃了。雖然距離尚遠，可那些交疊翻滾的黑紅，占地極廣。沒有真正火焰金紅明艶的刺激，卻有著另一種毫不遜色的壓迫感，如岩漿般暗湧肆虐。就這樣大片大片無遮無掩地闖進視野，令人生出危險喧囂、血液傾沸的錯覺。

　　即便說是地獄的酷刑，大概也不爲過。如臨深淵，稍一失足就是萬劫不復。

　　就算索隆他們三個見慣世面的人面對這火湖，也要楞然片刻才懂得移開目光。可見它帶來的心理衝擊是多麽難以忽視。

　　火湖中央是一座微微隆起的小山峰，從外表看不出有任何異樣，同樣幽綠而不起眼。與眼前海樣廣闊的湖面比起來這座小山簡直要叫微不足道，不過庫里告訴他們，輪迴之路就在這山腹正中。想不走輪迴之路，從湖面上飛去是沒可能抵達臨界島的門。說話間，已經降落到岩洞的正面入口。

　　幾個人放眼望去也沒見到有多少人經過。少年的解釋是沒有那麽多人在不同的島之間跑來跑去，且門的入口其實有很多，並不僅僅是這一處，所以即使有人也很可能會從別的洞口進入。

　　黑色岩礫閃爍著難言的微光，被雕琢成怪獸的巨口，牙尖齒利。岩洞之中火光明亮，一直延伸到遠不可見的地方。每一個進入輪迴之路的人彷彿都甘心情願著步入這深邃的血盆大口。怪獸的眼睛是用鑽石打造，在洞外火把照耀中有莫測真切的光芒。雕像的整體感覺竟然是與想像中的地獄截然不同的││神聖莊嚴。旁邊立著一塊同樣材質的巨型黑石，磨平的正面刻劃著一些他們難以辨識的古代文字，用精緻的銀彩描繪字形，字體雖大小不一卻錯落有致自成風格。

　　「你衝破自由，窺視天地，皆是為我。」庫里見他們的視線停留在石上便隨口解釋，「在天島還有一條朝聖之路，也有一句很像的話。」

　　「誒？那裡寫了什麽？」騙人布好奇地問起。

　　庫里搖了搖頭，面無表情。「我又沒去過天島，怎麼知道。最後再叮囑你們一遍，聽見誘惑的話，不要答應；聽見問題的話，考慮好了再回答；最重要一點是千萬不要回頭。橋很窄，我們只能一個接一個走過去，之中可能會有各種欺騙和誘惑，即使聽見自己人的聲音也不要回答，因爲這也可能是某位殿下的題目。再有，各位殿下給出的題目都是只有答題者才能聽見，所以有人突然說話的時候，一定就是在回答殿下提出的問題。其他人不要受他影響，也不要影響他，稍微等他幾步就行了。掉下去的話，沒有挽回的餘地，自求多福吧！就是這樣。都明白了？」

　　見所有人神色凝重地點頭，少年領頭走入火光通明的怪獸巨口。他心說，也不知道等待著這些人的，會是怎樣的題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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