雛∞藏室

　　「話說在前面，我還沒有决定幫不幫你們，不要太得意，我們魔族可沒有這個義務去幫助紅海人。」將髮絲繞在指間，少年把玩著自己耳際淡淡青色的髮梢，帶點挑剔的神色依次看過面前的人。

　　「魔族是什麽意思？」騙人布指一指他身後的骨翼，「因爲有那個？也像什麽魚人一樣，是一個種族？很强嗎？」

　　「……嘛，算是吧。大部分魔族都會認爲自己高人一等，這大概是每個種族都存在的弊病，都認爲自己才是最優秀的。但其實，」少年聳聳肩，「誰更强，與種族什麽的根本沒有任何關聯。」

　　「看不出小鬼你人不大，說的話還挺老成的。」金髮男人雙手插在衣袋中斜倚著洞壁。不得不說，香吉士覺得這小鬼的思維確實不太像十二三歲的小孩。

　　「我說了，我真的兩百多歲了。魔族人的壽命比你們人類要長很多；要叫，也應該是我叫你們小鬼吧！唉，真是的，明明什麽都不懂，怎麽在這裡混下去啊。」庫里搖一搖頭，伸手撫額。

　　「你只要告訴我們怎麽才能找到船，剩下的就不勞費心了。」對於這種並不那麽友善熱心的態度，綠髮男人不想計較。他不認爲這個少年能對他們有多大幫助；而且若是這傢伙沒有騙他們，那他此刻最想找的醫生，在這方圓百里之內都是找不出來的。

　　所以，他更急於離開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

　　「哦這樣啊，」庫里狡黠一笑，眼角眉梢明明白白寫著好戲開場了，「那我們來玩個游戲。如果你有本事從這裡下到山腳，我就立刻告訴你找到船的方法。啊對了，小心點，最好不要受重傷哦~我聽說你們紅海人的生命很脆弱。」

　　綠髮男人聽到這話，毫不猶豫地起身走出岩洞，那個金髮的人也自然而然地跟著走了出去。而一見這兩個人離開，那個長鼻子男人也立即跳起身來跟著跑出去。青白髮色的少年揚一揚眉，坐在吊床上開始專心整理自己背後的骨翼。他很仔細地檢視藍青雙翼上的骨節，曼吉地水晶在這重骨翼上染一層透明炫彩的色澤。

　　戈其看著騙人布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扭頭看著庫里。

　　「你怎麽能肯定索隆先生下不去？」

　　少年停下手中的動作，側過頭看著他，露出一個滿是惡作劇意味的笑容。「因爲這裡是懸崖啊。你們又不會飛，打算怎樣？跳下去嗎？」

　　「………………那……你怎樣才肯幫我們？」

　　「嗯……興趣。」少年說得漫不經心。

　　「哈!?」

　　「只要能讓我對和你們有關的任何事物産生興趣，我就絕對義無反顧地幫你們。哦，差不多可以出去看看那位劍士的表情了~」庫里嘻嘻一笑，一振雙翼向洞外掠去。

　　當他飛出岩洞的時候，真是吃了一驚。原本在他以爲會站著三個人的棧岩上，現在只剩下了那個長鼻子的傢伙。

　　「人呢？難道真的跳下去了!?」庫里在空中盤旋一圈，確定岩洞門口這塊不大的棧岩上真的真的是沒有那兩個人的身影了。

　　長鼻子狙擊手指一指下方的山崖。「你可不要小看他們兩個啊。」

　　庫里向下看去，幾近九十度的陡峭岩壁上有利器劃出的深深痕跡。隔不多遠就有一道，每一道都强硬地橫刻在無比堅實的山岩上，沒有絲毫猶疑地向下延伸。岩壁下有瀑布激起的淡白水霧在視野中不斷飄移，那些刻跡像一條道路在石上若隱若現，向下，再向下。少年突然想起綠髮男人腰間的三把刀，猛地睜大那雙深綠的猫瞳。

　　他已經大致想到了那個人下山的方法……。

　　「呃，我說，那個金髮的下去幹嘛？」明明記得只點了那個最强的傢伙吧。

　　騙人布凝望著下頭茫茫水霧，隨口回答他。「這個啊。沒有香吉士的話，索隆是回不來的。」

　　「爲什麽？」

　　「路痴啊……」

　　「…………………………」

　　綠髮男人揮臂，刀風在身下岩壁上再度劃出一道深深的刻痕。他踏著那道新的裂痕向下移動了半米，而後抬起頭來看著上面不遠處的那個人。香吉士跟在他後面，像他那樣將鬼徹砍出的裂痕當作臺階，兩個人慢慢向山谷最深處行去。

　　「白痴廚子！你跟下來幹嘛!?」

　　「笨蛋劍士，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沒有老子你能回得去，嗯？」金髮男人踏著索隆砍出來的其中一道凹刻，在山風中站定。這新月一角的山峰如刀削般尖利險峻，高不可攀又深不見底。穿山的風很急，可他一直站得很穩，有細碎的白色水沫從旁邊的瀑布那頭不住飄來，就像將那人隔進一重明暗不定的薄紗裡。

　　「你還真是放心騙人布他們……」

　　「他們不會有事的。那小鬼不是壞人。」香吉士伸手捋了一把金色的髮絲，那些水沫細碎得弄濕了他的頭髮。

　　綠髮男人看了他一眼，再一次向下揮刀。

　　他不確定自己剛才是在想什麽。也許只是……在想那些髮絲在指間滑過會是種怎樣的觸覺？他覺得這樣的念頭有些不對頭，於是將它從腦袋裡撿撥出去，專心向下，不再看那個人。但他知道，他一直都會跟著自己。

　　到山腳下還有不知道多久的路程，他不知疲倦地向下，繼續向下。他知道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向著自己想要去的方向。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所以堅定，不被任何人左右。至於這裡是個怎樣的世界，充斥著怎樣的種族，甚至他自己能不能被接受，綠髮男人統統不在乎。

　　要成爲世界第一大劍豪的男人，遲早會讓所有人承認他的。

　　「嘿，才一會兒沒見，你們竟然走的這麽快！」藍青的骨翼自一片濃白的水霧中破空，淡綠頭髮的少年輕輕巧巧停在空中看著他們。他揚一揚眉，毫不吝嗇地對他們展露笑容。

　　「再過一陣我們就會到山腳了，記得你的承諾。」索隆淡淡開口，在岩壁上不緊不慢又劃開一道裂痕。

　　「咦？我說過什麽承諾？」

　　「混蛋，別想賴帳！」索隆幾乎是立即抽刀指向庫里，「告訴老子船在哪裡！」

　　「喔喔這個啊，別動刀子嘛~可以告訴你呀~」少年鼓翼，輕盈地從一邊飛到另一邊，「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如果你想駕船離開曲神島，至少要在這裡停留好幾個月。因爲你必須到最最最下面的六獄島││也就是叫做艾葉沙迦的那個地方││去找船，旅途會很漫長的。」

　　好幾個月。那也就是說，沒有時間了。

　　「那我再問你一件事情，這地方最好的醫生在哪裡？」

　　庫里看著他，吹一聲口哨，挑起眉尖。「我們曲神島，根本就沒有醫生。」

　　「不可能。難道沒有人會生病嗎!?」聽到這樣的回答，索隆微感訝異，不過他緊跟著想起曾經的磁鼓島，那也是個一度沒有醫生的古怪島嶼；但一番辛苦過後，他們還是找到了那個魔女老太太來醫治娜美。他想了想才接下去，「呃還是說，因爲一些特殊的原因？有誰是懂醫術的人嗎？」

　　金髮的人倒是神色坦然。他當然知道綠髮男人的意圖，不過他早就考慮到了最壞的結局。

　　那樣也沒什麽，真的。

　　只要能把他們送回去就好。

　　「我們這裡不需要醫生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爲魔族和神族都很少生病，二是因爲有『拉斐爾殿下』在。」

　　「拉斐爾殿下？」綠髮男人低聲復誦。也許這個什麽叫拉斐爾的，就是能救廚子的唯一人選。

　　「神族？」金髮男人對這件事更感興趣。除了他們魔族，還有另外一個種族的？

　　「其實呢，曲神島有很多東西都跟宗教有關，但又不完全相同。這個世界也是因此得名的。曲神島，意爲……扭曲的神之島。這裡所有的殿下和陛下名字都曾在宗教故事中出現過，不過我們只是將它們當做一個稱謂，從一位殿下的頭上傳給下一位殿下。當某一位族人獲得這個稱謂的時候，就叫做第幾代殿下，簡稱的話就是直接叫殿下囉。要說你們還真是幸運，我們的拉斐爾殿下剛剛從紅海回來沒幾天。」有點出乎意料，少年竟然相當耐心地給他們解釋。

　　「照這樣說，那個人能從紅海回來的話……，你們這裡，和紅海有來往？」香吉士頓時覺得輕鬆不少。

　　如果說，曲神島的人可以去紅海，那他們當然也能回去。這樣聽來，回夏波帝群島的事情似乎是好辦多了。應該能够找到同路的人吧。有沒有醫生的，都在其次，只要能讓前往紅海的人帶上索隆、騙人布和戈其就可以了。

　　「這個，他們去紅海和你們回去是不一樣的。」庫里輕快地在他們周身盤桓，「你們懂嗎，輪回這件事？」

　　「輪回？」

　　「我說過了吧，這裡是『世界』啊……。別用你們那種約定俗成的眼光看待我們的世界。你們紅海人死後會來這裡參加一場輪回，大部分人重新返回紅海，另一些人則留在曲神島。通常情况下，只有在紅海死去的人才會通過麥尼埃湖來到曲神島。」

　　「照這樣說，普通人是不會到這裡來的？」劍士捏起下巴思索。

　　「你難道以爲你們來到這裡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嗎!?」少年齜出尖牙喊完這句，乾咳一聲，「我們的殿下選擇離開曲神島的方法是墮世。他們投身莫撒錫島正中的火湖，在紅海降生；在你們的世界過完他們的人生之後才會重新回來。因爲我們的人生比你們長很多，所以他們回來還會繼續擔任殿下。我說，」他攤開手，扭起那彎細眉，「你們不是打算這樣回去的吧？從頭活一遍？忘記你們這一次的人生!?欸、要是這樣就好辦多了，我直接把你們扔進火湖就萬事OK了。」

　　「告訴我，怎樣才能找到那位殿下。」那個綠髮的男人淡淡開口。

　　庫里驀地盯住他。那人根本不是在央求或者徵詢，眉宇間有自然掩不去的執著。庫里覺得自己是明白的，這對於那個人而言，是一件很重要，無比重要的事。

　　「曲神島上六天下六獄。拉斐爾殿下在第五天，勒比哈歐島，也就是這裡第二高的島嶼。想找他有兩條路，看你怎麽選。」少年受到綠髮男人的影響，不自覺地向他說出這些事實，他緩緩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你們可以一路向上，直接去五天島；但代價是很長的時間，並且你們不一定過得了朝聖之路……。拉斐爾殿下更不一定會見你們。我曾立過誓不去天島，所以我决不會跟著你們一起行動。」

　　庫里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個選擇，是向下去闖獄島，如果你們能够闖出名頭來，你們的名字就會傳到其他殿下的耳中，」看見綠髮男人疑惑的神色，他補充一句，「沒錯，這裡有很多位殿下。如果其中有哪一位││只要有一位││肯幫你們，那就是最快捷的方法，而且搞不好還能直接弄到船，絕對是穩賺不賠。如果你選擇這條路，我向你保證，我會陪著你們一起走到四獄島。但是呢，選這一條路，你也得有讓諸位殿下認可的實力才行……。」

　　少年邪邪一笑，翠色的猫瞳輕輕眯起，閃過一道略約危險的弧光。

　　「怎樣，選哪一邊？」

　　索隆和香吉士立在懸崖之上，聽著他們未來的命運，神色不驚。在他們身下，是雲遮霧繞，遙不見底的深淵。

　　可能走錯一步，就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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