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香吉士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黑色西裝,金髮微垂,總算是恢復了之前的樣子,這讓他多少鬆了口氣。然後他向伊麗莎白道了謝,正式離開這幢暫居的屋子。
皮鞋敲在地面,擊出節奏好聽的聲音。金髮男人低頭走,看影子一點點拉長,在黑色覆蓋的地表漸漸淺去,接近下一盞燈火的時候再被點亮。循環往復。他就想,從今往後,就要跟索隆度過這段旅程了,也不知道等待著他們的會是怎樣的事情。也許會遇見其他夥伴,直到最終所有的人在千陽號聚首。
他相信,所有的人都會想方設法儘快回到大家身邊。每個人都是。
香吉士抬起頭,綠髮男人的身影隨著步伐前進在視野中漸漸清晰,一片黢黑的夜色中,樹葉剪影搖曳映在那人睡去的側臉。一點戒備也沒有的樣子,甚至是帶了一點安靜溫和的表情。最後那瓶酒倒在旁邊的地上,已經空空如也。
金髮男人笑一笑,心說還真是沒指望你能留下一點啊。他看了索隆幾眼,轉身走到離他不遠的地方坐下,百無聊賴地仰著頭吐出白色的菸圈。這是在這座島的最後一夜,終於,從明天開始就回歸正途了。
毫無預兆地,綠髮男人睜開眼,鎖住某個黑暗的方向。只那猩紅的眸輕輕一瞥,便如鋒銳的刃尖般要將那重黑暗斬斷撕裂,讓人無所遁形。香吉士也發覺了動靜,側首望去。那人似是驚了一下,然後從黑暗的陰影中踏前一步。
原來是安普勒村長。
「村長?」香吉士站起身來,走上前去。這麽晚還在,一定是有話說吧。
安普勒一直走到金髮男人身前,才伸出一隻手來。指尖張開,露出掌心的一枚彩色晶石。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那一枚晶石竟然閃著若有似無的淡淡光芒,櫻色。
「這是什麽?」
「你要跟著你的夥伴走的吧?」安普勒的目光向他身後掠去。「然後去找其他的夥伴?」
香吉士微微點頭。不遠處那個綠髮男人見是村長,就不怎麽在意,再度闔眼休息。
「我們這裏爲了表示自己的心意,都會準備些禮物送給自己的朋友。你難道不想帶一些禮物給他們嗎?」
這樣想當然是沒錯啦,比如看到這樣漂亮的晶石確實很想帶給娜美小姐和小羅賓兩位女神。但可惜……。「啊,不過我現在什麽東西都沒有,也沒什麽錢……」
「沒關係的,小香吉士。這個東西,叫做幻彩晶。」村長晃了一下他的手,彩色晶石在掌心中稍稍滾過一圈,變幻了光線,剛才的櫻色淺下去漾出了雅致的金色,「它不屬於任何人所以你也無須付錢;你只要自己去找就好了。如果你能找得到,就可以拿走。」
「誒誒?」
「之所以現在來找你,是因爲夜裏才能見到它的光芒,換句話說你才能够找到它。而且,沒有我的許可你們是不能去後島雲屋的。因爲我們是朋友,所以你、和你的夥伴,我准許你們去雲屋,但是不能多拿,只能一人拿走一塊。」
香吉士確實從伊麗莎白那裏聽說過後島有個被鎖住的山洞叫雲屋的事情。他們路過的很多島嶼上都有這種神神秘秘的存在,像是某某族人的聖地,或是傳言鬧鬼的不祥岩洞諸如此類,所以當時他也未多加在意。沒想到,那個洞裏竟然有這樣漂亮的晶石啊。要是娜美小姐知道……
安普勒遞過來一把銀色古舊的鑰匙。
「這是雲屋的鑰匙。拿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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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綠藻,走吧。」隨意踢了一脚綠髮男人的膝蓋,看那人帶著幾分不耐地睜開眼,香吉士掏出一支菸來,「我們去找那個幻彩晶吧!我要獻給我親愛的女神、娜美小姐和小羅賓!」說到最後這句的時候,身子一如既往地扭成了麻花。
「切,真是麻煩。你要獻是你自己的事情,扯上我幹嘛。」
「囉嗦!我只能拿一塊,你也只能拿一塊,所以想給娜美小姐和小羅賓一人一塊你就必須去。」
歪理。絕對的。
不過索隆不用想也知道,花痴廚子是一定會去的,攔也攔不住。不過算了,既然那個什麽洞平時不能隨便進,現在得到了許可,去看一看也沒什麽不好。他抓了抓腦袋,站起身來打了個呵欠。伸手搭在身側的三把刀上,向外平平踏出一步。
「喂路痴,走這邊。」廚子的聲音平平板板。
………………………………………媽的,果然還是很火大。
兩個人的身影一前一後,不緊不慢走在後半島的叢林中。要說去雲屋的路,香吉士還真的記得……要知道,他當初被一群人妖追著漫山遍野逃跑的時候,曾經到那附近,那些人提前攔在了那個地方,他才迫不得已轉了方向另外奔逃。否則以他的脚力,直接踢進去才是上策。
這座島可算是很溫和的島嶼,根本就沒有凶猛的野獸。不過話又說回來,不管是野獸還是怪物什麽的,遇上他們這種比野獸還野獸比怪物還怪物的人,從來都是只有怕他們的份吧。
夜色中的叢林,已經看不出原來的粉色,變作一片灰白。從樹縫間隙漏下的點點星光就是全部的照明,如果忽略香吉士嘴裏菸頭的火光的話。兩個人就這樣漫不經心地穿越山林。一路上,地勢漸漸向上似乎是在爬山,直到他們停在了一個山洞的入口。
一扇銀色精緻的大門隔絕了那個山洞和外面的世界。門上有很漂亮精緻的花紋,用花體字鏤著『雲屋』,一眼望去很像什麽童話故事中的城堡宮殿之類的大門。金髮男人伸手摸了摸面前的門,觸感和預料中的冷硬不同,軟綿綿的還帶些彈性,像很柔韌的某種布料,也許更像空島的那種雲彩。
他不免尋思,這樣的東西,自己若是一脚踢過去還真未必能像普通岩石一樣踢碎。好在現在有鑰匙了……
鑰匙在鎖孔中轉動,只聽喀啦一聲輕響,銀色的門就打開了一道縫隙。金髮男人閃身探入,後面的索隆也跟了進去。
漆黑降臨。菸頭上的火光猛地亮起一點,隱約映出一邊懸在洞壁上的燈盞。香吉士伸手取下,點起裏面的蠟燭,門內的世界總算是明亮起來。
眼前是一條長長的甬道,不知道通向什麽地方,稍遠一些的地方就沒入黑暗,陰冷一片。他盡可能高地舉起手裏的燈盞,可惜也不能照得再遠。耳畔能聽到若隱若現的水滴聲音,就從那個盡頭傳來。
「我們走吧。」香菸裊裊,金髮男人領頭,走向山洞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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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髮男人開始後悔了,至少從最一開始就要拴住那個路痴的。不管是上帝也好神明也罷,誰來告訴他現在這種狀况該怎麽辦?
他拿著燈向前走了不久就發現,周圍的光綫開始變得奇異,不再是單純來自自己手中的燈盞。身邊牆壁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變成了半透明的晶體,似有似無地發著不同顔色的光芒。大概這個山洞其實是幻彩晶的礦洞,身邊的洞壁都是幻彩晶構成的,所以即便香吉士熄掉舉著的蠟燭也不會缺乏照明。
但要命的是,出現了岔路。也許之前在金髮男人未曾察覺的時候就出現了。所以當香吉士查覺不妙之際,身後的藻類已然失去蹤跡。他舉著燈盞,蠟燭微弱的光芒與幻彩晶的光交織層疊,映出身後的一片空白。
「可惡,那個路痴。」他皺眉,然後提高聲音喊,「喂、索隆!」
聽見綠髮男人的聲音似乎從很遠又很近的地方傳來,還夾雜著比之前更清晰的水滴聲。各色的光芒在他喊聲傳來的時候變幻了色澤,令人目眩神迷。
「廚子,你在哪?可惡!我能砍了這些破墻嘛?」
香吉士伸手摸了摸墻壁,大片的晶壁滑不留手,也根本找不出什麽凸起的地方可以輕易弄下來帶走。他真的不確定那傢伙一刀砍下去或者自己一脚踢下去不會破壞掉整個山洞。頭疼頭疼,鬼才知道應該怎麽把那顆綠藻弄回來,還要拿到幻彩晶?
「這可是他們的東西啊,別隨便就搞破壞!」
「媽的!!」
香吉士聽著綠髮男人的聲音,很自然地想到,如果讓那傢伙稍微走動一下,只怕要比現在麻煩一千萬倍了吧。既然現在說話都還聽得見,也就說明兩個人的距離還不算太遠,那還算好辦。
於是他再度悠然點菸,慢條斯理地叼進嘴裏。「喂、綠藻,你站在那裏不要動,等著老子去找你。聽到沒有!」
聽到索隆很是忿然地應了聲切之後,金髮男人將蠟燭從燈盞裏拿出來,在地上用熱蠟做了個記號,然後掉頭向後,遁著來時的路走回去。
遇見岔路的話,做個記號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白痴你倒是說兩句話,老子好知道你在哪啊!」香吉士第三次從礦洞的某個死胡同繞出來,終於不耐皺眉,放聲大喊。原本慢條斯理的步伐也開始急促起來,變作小跑。他回到原路,停住脚步側耳聽著索隆的聲音。
可惜不像前幾次,這一次,回應他的只有隱隱的滴水聲音。
「索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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